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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韛

珀提着将干未干的酒瓶,摇晃着周遭的整个世界,撞开了自家的木门。里面的一切对他冷清。

凌晨三点。

胃里翻腾,喉里燃烧,脑里混沌。一切的冷清太不相称,太刺珀的眼。珀把酒瓶往地上砸去,碎片激荡,将他体内莫名的躁热传递给周遭的冷清。

珀让自己歪在所有的棱角和细屑上。骤然的刺痛破碎在一声大嚎中。

全家已醒。栉空对自己的恶梦发呆。棹的指甲深入自己的手心,有力而无奈。桪听着自己丈夫的烂醉,静等预期的疯狂。奶奶透过自己的晚年看见少时的一次日全食:暗黑边缘的刺亮现出狰狞。

珀开始絮絮叨叨地谩骂。一切都不刺耳,因为早已被习惯。但对邻居,这次第,怎一个恨字了得?可谩骂中有珀一生的悲哀,荒芜了全部血肉的力量。

珀略品了品血汗调配的啤酒,序幕结束了。他抓起啤酒瓶颈,扎向璕的房门。他要打她。他一定要打她。他说他今晚不打她就不是人。他说不让他打她就是想让他死。他说他知道璕们心里恨他咒他愿他去死。他说这是什么道理,关起门来不让他打。

房门是脆弱的。珀看见房里的黑暗中没有璕,他知道她已蜷在奶奶的怀中啜泣。珀的手在伦常的门前停顿,最终落在旁边的墙上。那墙体感受到一阵狂暴的疼痛,这种疼痛顺着框架蔓延,在空气中造成空恐的回响。

珀看着自己指膝绝望的红色,无力地瘫在地板的余温上。他感到挫败。今天竟然没有打成。以往都是那么顺利畅快。昨天就把璕痛打了一顿。痛打的痛,字尽她的痛苦和他的痛快。璕昨天确是贤良的妻,用她的痛苦承载了他的负痛。今日璕竟然找起靠山造起反来。经过这样的许多年,曾有的奶汁早已灰飞烟灭。哼,她竟找座过期的靠山!

珀决绝地起立。一脚飞起,奶奶的房门即刻荡开,门后屏听的奶奶被带倒在地。璕扑到奶奶的身上。珀轻蔑地查看那道房门。门旁的两个女人像是要融在一起,一些无声的液体迷失在莫名的抖颤中。

黑暗中昏杂着惨云下的眉霜。空气中嗅到某种缓慢而不可抗拒的气味。是有沌浊的声音,却仍然听得到衣针落地的尖脆。被迫的呼吸释放出牙间的呻吟。一些血,漫天漫地,在完整而眩晕的皮肤下。

【后记】

这是别人的真实,在我心中云集。晦涩的词句,真切的指代。

珀醉归而欲施家庭暴力,已饱受此苦的璕第一次通过房间后门外的阳台躲到奶奶房间。本来这是良好的避难所,却为珀无可遏止的挫败感所攻破。一场痛打未能得到避免。这是一种无法终结的悲哀。报警也好,离婚也好,都会把事情弄得更糟。这种悲剧是普遍的,因而也无法简单地用肉体的消灭来终结,最终又或许被迫用肉体的消灭来终结。

珀音破,只与琥字合为琥珀。璕音寻,是一种美石。栉音窒,是梳子、篦子一类梳头用具。旐音肇,是古代的一种旗帜,或是所谓的魂幡。栉是个女孩,旐是个男孩。韛音败,是鼓风吹火的皮囊。这是一个破败的家园。肇事、窒息、寻觅,是它的成员。

宋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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