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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

底囊渐渐尽上来了,已经很难维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了”。我害怕那个我撑起来的场面,我也并不真正关心的场面,会轰然倒塌。那躲在那背后的我,现形在他们的目光之下。从小,成绩就是我稍花点精力去撑起的场面,自己可以躲在后面更多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小,与纪律势不两立的我,就会稍稍放下原则,退让,让自己的世界不致完全被摧毁。我一直感到这里的我的软弱,为了生存。就像i说,穿过指间的风的只想拥有,以及钱的得去陪笑脸。

近日,哭,在这么多年只给我吝啬的滑泪和虚拟的抽泣之后,似乎要突破一堵墙,肆意地泻出来了。

我无法向别人解释,为什么这些年我都执著地觉得,我欠自己一场肆意的哭和一次决绝的死亡。我从来不想通过死亡去逃脱什么,活着反倒是一种不断地逃避。我虽然那样执著地觉得,可我的理性和我的缺乏勇气,一次次把我拉回来。理性是一种你摆脱不掉的幽灵,它不断利用你的激情来压抑你的激情,这是一种绝佳的黑色幽默。它把你变得像一个空壳。你已经被理性吃去了内脏。我的心可以裹上厚厚的脸皮,“勇敢地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和复杂的自己”,可我知道那其实是胆怯。

我现在做什么呢。时常就迷失在某个时间点,茫茫然记不起刚刚经过的和马上要有的世事纷繁。所有最在意的事情,像高大无比的雕塑,瞬间就拔地而起,对被围在中心的我施以无穷无尽的威压,我石膏般的躯壳龟裂、沙化、飘洒。然后世事像一只手一样搭上我的肩来,一切又尽复原样。

当我向这个世界示好的时候,这个世界又要我吗?我为着某种苟且的生存,向这世界示好,可这个世界又要我吗,它或许欢迎我撑起的那个场面,可它要那个躲在后面的我吗?那背后的我,正在渐渐长成社会的一个毒瘤,那样的不稳定。

我惶恐,我害怕所有对我的笑脸背后,都暗含对我的抛弃。我害怕他们对我笑都只是出于对我的误解。他们在我身上看见我将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吗?这是幻象,我将走向毁灭。他们喜欢我身上某些不同于别人的特质吗?某些可贵的东西?传说中的人格魅力?可是,成长着的人们,渐渐没有耐心去喜欢这些南北了。我若不在这世界绽放出有用的光芒,这些孩子们都有的南北,又可贵在哪里?我在人们眼中,不过是一个最终没有长大的孩子罢了。

痛苦是我更喜欢的生活状态,有痛苦,我就还感觉到自己的生活是有质量的。就像我希望能有一场肆意的哭泣和一次决绝的死亡。不是受了什么委曲,不是因为不热爱生活和厌恶自己。这里的道理就像,如果我不自我厌恶,我就真的要厌恶我自己了。满足于痛苦,已是我能对自己所做的最大的麻醉了。

宋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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