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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

看见有中学生借着《如何树立远大理想》的题目演讲,说现行教育给了学生沉重的课业,让学生付出努力和青春,却并没有使学生找到理想,也没有使学生离理想更近。演讲中透出一种强烈的幻灭感。然后成年人评论说:中二病真可怕。

我们成年了,我们闯过了那段岁月,然后觉得那是必经的路途,然后当时的挣扎就是错的了吗?周遭在强迫自己接受一个自己不想要的理想,甚至这么一个周遭使得自己关于理想已经失语,当时同样处于这样的周遭下的我们,难道不应该挣扎吗?

当时的我们想要的,是一个能够孕育正常人格的环境,在这个环境里,先行者们迈出了他们各自理想的一步,而我们能看到他们的努力和光辉,并选择一条可心许意的路途去投入。

我们不要看见,我们的长辈们,不过是历史悲剧的不断重复;我们不要看见,我们的长辈们,不过在做那些他们不情愿做的事情;我们不要看见,我们的长辈们,不过在指望我们也去做那些他们也不愿做的事情,去增援无物之阵;我们不要看见,我们的长辈们的现在,是我们长大后最可怕的噩梦。

回望那时升学理想的被强迫,让我想起了我的现在。并不是我不热爱我的本职工作,并不是我不倾心经营自己的生活状态,而是我不愿意始终在做少年时未曾梦想的业务目标,不愿意始终陷于少年时竭力想避免的生活方式,至少不愿意不是在回归少年时理想的路上。

从某个角度看,人生不是不断上升和成长的过程,而是一种不断的失去,失去原来掌握的无限的可能性,失去初衷,失去专注与单纯,失去从前坚守的信念,换成为人处世的哲学与手腕,变得更成人,更职业,却干涸了内心。

或许有人说,所谓失去无限可能性不过是在这个过程中抛弃不切实际的空想,从而实现力所能及的目标。然而,失去的无限的可能性里,还有那自己力所能及,却或是因为没有人提点而未能意识到可以,或是因为疲于应付而未能专注,或是因为遭受否定而自我怀疑,从而没有做成或者做下去的事情,还有错过的拥有健全人格的机会。

我喜爱我的路途,是因为一路上有令我心悦诚服的人,有未曾预期的风景,有引出我潜力的历练,不是因为有行为令我不齿的人,有毒害我人格的环境,有浪费我青春的事项。人应当而且有权反抗不适宜的成长环境,即使还未找着明确的方向。

虽然今天的我已经不再少年,但我永远不会跑去“理解但不赞同”自己的过去,在我心目中,永远会用少年的标准去衡量我现在做的一切事情,而不会反过来用现在的标准去衡量自己的少年时代。在我看来,那样的做法就是本末倒置。

如果都经过那个年龄的我们现在说我们当年从来没有试图理解自己的处境,尝试思考自己应该做的是什么,而只是情绪化的叛逆,那么,我只能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我现在也属于成人世界了,但我仍然不认为我有权力把我的下一代关在一场教育浩劫中,或者要求他吃足够多的亏并最终加入到成人世界当中。

如果一个世界值得留恋和生活,我们才有权要求下一代适应和接受这个世界。

宋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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